/ 葉偉章
那時我正搬著米。其實是去當司儀的,文冬福袋送暖行動,祝福文化是策辦單位之一,所以我也跟著去湊熱鬧。自然其中不無被騙的因素存在,臨行前一晚蕭依釗與我說:「我們8點到,你有大把時間可以享用文冬風味早餐。」抵步後,她壓根兒不提早餐,「快去幫忙。」她揮著手臂指使我。
於是我在搬米。幾個老人家在旁看著米,一個駐拐杖,一個髮色雪白,還有三兩個來回走動偶爾駐足的。白髮老伯看米看得出神,駐拐杖的笑他:「那麼喜歡,就把米搬回家吧。」老伯很憨厚地搖首擺腦。我在旁笑著,搭了句:「搬吧,搬吧,順道連我也搬回去。」駐拐杖老伯哈哈大笑:「不可以,不可以,搬不動你。」語氣極其爽朗。
後來我們又聊了幾句,他對祝福文化很好奇,隨意問了幾句。過程中可以感覺這位老人家很活潑樂觀,健談之餘也笑得開懷。
後來的後來,我才在蕭依釗的致辭裡得知他原來是骨癌患者。他被中央醫院宣告不治,折騰了三年,他以親友籌得的善款到廣州尋醫。廣州醫生以截肢保住了他的命,那年他才三十一歲。丟了羅里跟車的工作,義款散盡,現年66歲的他只能靠每月400元的殘疾人士津貼過活,寄住在妹妹家裡。
然而在整個對談過程裡,我竟沒有感受到他的一絲愁容。他的笑聲,何其豁達。
好幾個月前,有個網友在祝福文化粉絲專頁裡留訊,說是有台嶄新的輪椅,來不及用親人就去世了,問說知不知道有哪個機構用得著。我約略詢問了一下社工,得知有個單位有需要,他們收容了一名因自殺未遂而半身不遂的青年,這輪椅剛好派得上用場。
我把這消息告知網友,她在私訊裡留了言,大意是說生命何其珍貴,怎麼竟然那麼輕易放棄?語氣裡充滿了感慨。我想,對於剛痛失親人的她而言,這對比確實是頗讓人無奈的。
當然,她還是把輪椅送了過去。我不是那青年,不知他經歷了甚麼事,遭遇了甚麼痛,絕不敢加以妄議。
還是說回文冬的老伯吧。我看著坐在席間的他,淡然地聽著蕭依釗訴說他的故事,彷彿在聽別人的事情似的,當下不覺升起了一股感動。他的豁達與樂觀,是對生命的禮敬。
這世界上有許多人努力地活著,堅強的面對生活的困窘;我禁不住自問,那些平日讓我們感到氣餒的事,相形之下會不會其實太微不足道?
我忽然覺得,原來有種感動,叫作豁達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