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專欄•情自在

〈迷戀瞬間〉

/葉偉章

牙科診所,一貫的冷;例行洗牙,一貫的等。我刷著手機,翻著臉書,以零星碎片填塞時間縫隙,刷到友人一則帖文,其中一段其中一行:慢慢來……。(診所外剛好一名建築工扛著一包洋灰,拾級而上,一把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:慢慢來……。)我接著往下讀:不用急。(中年男子也接著說:不用急。)

事情就是那麼的湊巧,我將之稱為「巧合的瞬間」。

並非所有的「瞬間」,都一定是巧合。少年時看漫畫,一對男女的愛情故事,忘了內容,只記得其中一格女主抬起頭,遇見了一場綿密的雨,那抬頭的瞬間,我被帶進了她的情感世界,淹沒於沒有說出口的哀傷裡。

中學時背名句精華,大部份時候我都歡喜得不得了。重點並不在於「背」(像我這種書唸不好的傢伙,怎麼可能會喜歡死記硬背呀),但好多句子真的好美,譬如蘇軾的「泥上偶然留指爪,鴻飛哪復計東西」,鴻鳥展翅遠飛,徒留蒼茫雪地上或深或淺的爪印,瞬間的畫面形成了深遠的意象。讀這樣的文字,能不快樂麼?

讀村上春樹的《挪威的森林》時,是一直醒醒睡睡、睡睡醒醒的,饒是如此,把書闔上後我仍是結結實實地痛哭了一場。故事結束於「我」在電話亭裡,抬頭環顧四周時發現自己不知身在何處,就只有熙來攘往的人群與錯肩而過的人影……。那環顧四周的「瞬間」與畫面,凝練成了瀰漫著濃郁氛圍的情感空間。我走了進去,便難以置身度外。

許是因為迷上「瞬間」,所以我戀上了劇場。然而,瞬間,所謂瞬間,並非如攝影般的定格,必定是在流動過程裡的凝練與逝去、重建與消散,才得以建構成一座堅實的情感空間。

我以演員為針,以畫面與音樂為線,編織成一個又一個的瞬間,於是有了《暗戀》(2001)裡七個捧著碗的演員同時旋轉,水花四濺的場面;《天黑以後,天亮以前》(2011)潔白枯樹上皚皚白雪緩緩飄落;《甲蟲の夢》(2022)裡三個演員以身體組合成樹的形狀,戴著白色面具的男子撐著傘骨緩緩走過;《房間二》(2023)演員化身成樹,緩慢自轉的同時白花細碎落下覆蓋他一身。

2024年的《雨》,麥當勞裡眾演員模仿著憨豆先生的逗趣動作,卻在瞬間定格爾後以慢動作重複;在雨中的主角緩慢自轉,擁抱著自己的那一雙手,是屬於父親的,卻也是他自己的;父親葬禮上一男子在象徵棺木的椅子上緩緩走過,持續揮舞的手指似魂兮歸來的飛蛾;石子如雨般落下,打在襁褓中的嬰兒身上……

雖然我從小迷戀「瞬間」,但卻是四十歲後方知,原來如此瞬間是美學的一章,「物哀」(ものあわれ)。花鳥風月,四季推移,見其美而心生感動,是為物哀;櫻花落下,葉片飄零,消逝的瞬間,是淒清,是唯美,是為物哀。於是,月之光,雨之聲,此消彼長的瞬間,也成了一種美。如寂靜之秋,水鳥猛然振翅,啪噠啪噠遠飛而去,漣漪散盡,回歸靜寂,如此瞬間,即創建了餘韻裊裊的情感空間。

而人生,其實也只在須臾之間。誰說不是呢,寄蜉蝣於天地,渺滄海之一粟,如此瞬間,不也很美?

(原文刊載於2025.01《慈悲雜誌》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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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說:
《雨》劇照。(溫駿業攝)

專欄•情自在

〈寫在雨後〉

他們說,雨停了。是真的嗎?

開始排練時,幾乎每晚都在下雨。抑或其實更早以前就開始下了,早在《雨》的構思之初,只是我沒發現?或許。

雨落在禪林的屋頂上,打在鋅板上,敲在瓦片上,滴滴答答,答答滴滴,大家笑說,我們連音效都省卻了。有時這雨,連我的聲音都給淹沒了,於是演員們不得不圍得我更近一些。那畫面,我記下了。(你們還記得嗎?)

我記下的畫面還有很多,我記得,排練過程中每每一場下來,就會看見演員們紅了眼眶,我幾近求救似的避開那一雙又一雙的眼神,轉向在角落彈琴的ZW,而往往,她已是淚人。

痛嗎?有多痛?那是對角色的悲憫,抑或是被遺忘的自身傷口?現代戲劇的走向,幾乎免不了觀眾的參與,然而參與的方式有很多,我選擇了想像力與經驗感受。

我記得,有好幾個夜裡,排練結束以後,我們都聚在禪林的角落裡吹蠟燭、吃蛋糕。我沒好氣地說:為甚麼大家的生日都那麼集中?JY 笑說,其實並不,從訓練到排練,經已六個月了。噢,原來這雨下了大半年呀?

九月進劇場第一天,原本一直晚上才下的雨,竟也於晨間就開始落下了。我看著灰濛濛的天空,心情變得有些複雜,似風,在這與那間來回徘徊。這邊廂,我不得不承認,年歲漸長,身子大不如前,結束了也好,可以好好休息了;而那邊廂,自是不捨的,真的,就這樣結束了麼,那淅淅瀝瀝的悅耳雨聲?

想想卻也覺得好笑,才進館第一天,演出還沒開始呢,怎麼就想著結束了?這劇場啊,不是一再強調「當下」麼,這之前與之後的事,現在想它做甚麼呢?於是我把雨留在身後,兀自走進那棟古樸的建築物裡去了。

然而,雨,也有下不來的時候,譬如首場演出。原定戲的結尾,有一場石子嘩啦啦落下的設計,燈光下那在地面彈跳的石子,像極了四濺的水花。可那一場,馬達聲喀喇喀喇,石子卻稀稀疏疏的滴落著,一時間倒是應了「雷聲大雨點小」這句話,原定的意象瞬間崩塌。如換作以前,我肯定會有一種「全世界都毀了」的心情,可如今,我選擇接受這不完美,因為我更願意看視這不完美以外的一切美好;同時,也不願因為這一份失誤,而抹殺演員們與工作人員的諸多努力。當然,作為一名「曾經」的資深完美主義者,心情仍是免不了一陣起伏。

(於是,我們來到了練習侘寂的時候。)

戲,意外的獲得了許多反響。我說意外,事緣當時心裡確實有些忐忑(又有哪一次是不忐忑的呢?)而這許多的聲音,大多聚焦在戲裡的情感勾勒與簡約美學上,還有ZW 的音樂與聲音上,以及演員的身體上。實話說,我感到很滿足。當然,我心裡清楚,有喜歡的觀眾,自也會有不喜歡的,然而無論評價如何,它都是我的作品呀,不,是「我們」的作品。(還記得那每一個下著雨的夜嗎?)

戲結束以後,我並沒有按原定計劃大肆休息,而是馬上投入了另一份挑戰裡,以致心情始終無法踏實沉澱。然而那一幀幀演員穿著米白色服裝,在一片潔白沙礫上或走或跑的畫面,像極了夜裡不意睡著而忘了關的電視,仍一直一直重複播放著。

雨,真的停了嗎?

(原文刊載於2024.10《慈悲雜誌》。)

專欄•情自在

〈羅國文、葉偉良強強聯手 打造蜂狂鬧劇〉

文:葉偉章
圖:受訪者提供

《蜂》,一場幽默、血腥、瘋癲的人間鬧劇。

「平台計劃」與「W Productions」將於今年11月下旬聯合打造年度鉅作《蜂》,其來勢之兇可由以上那麼一句宣傳標語裡窺見一斑,幽默、血腥、瘋癲,在這些充滿張力的情緒裡,想當然耳末了鬧劇也必然不會只留下寂寞。

當看見此劇導演為羅國文時,就更加確定了這樣的推想不會有誤,相信熟識這位導演的人都會有同感。

「這部戲不只是單純地『玩』,裡面還有很深刻的人性刻畫,羅國文做的戲一定不會流於表面,會有深入的內涵,但卻是以觀眾看得明白且享受的方式來呈獻。」《蜂》的製作人葉偉良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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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蜂》的原著出自日本科幻小說家筒井康隆短篇小說選集《變身群島》(メタモルフォセス群島)裡的《互扯》,後由日本鬼才劇作家野田秀樹與愛爾蘭劇作家Colin Teevan共同改編。

故事敘述「一個平凡的上班族,他努力工作,照顧家人。某天下班路上,有個從監獄逃出來的囚犯闖進了他的生活,綁架了他的老婆和小孩……」

羅國文曾導過的一部作品《赤鬼》,即出自野田秀樹的手筆。「我聽很多人提過這部戲(蜂),但一直不曾看過。後來我看到這部戲曾在台灣上演,於是便通過台灣的朋友跟翻譯者討中文譯本來看,我讀了之後覺得很喜歡。這題材和劇本書寫方式,都和我以往的戲很不一樣。」

然而,那已是兩、三年前的事了。因為疫情,打亂了原有的步調,以致擱到了現在。

說到疫情,羅國文說,前陣子友人才與他聊到,疫情過後可能大家過得比較辛苦,看演出也不太想去看較沉重的作品。有鑑於此,《蜂》成了一個極為合適的選擇。

「戲前半部的節奏,也就是演員與演員的遊戲過程裡,是有一種『鬧』的,甚至可說有點無厘頭,所以當時才會聯想到『鬧劇』這一個詞,但事實上,演出的後半部就會有點深沉了。

「我希望觀眾可以更輕鬆地看演出,但之後慢慢的有些小小的思考。」

是的,思考,我說羅國文是劇場界裡的哲學家,他忙搖首擺腦地否認:「這帽子太大了。」但認識羅國文多年,不難發現他無論何者形式的作品演出,都必定會有「思考」乃至「探索」的命題存在,那儼然已是他的創作核心。

而《蜂》,看似嬉鬧的背後,究竟又藏著甚麼課題呢?文案上是這麼寫的:「每個加害者都有可能是受害者,每個受害者也可能變成加害者。」

社會裡有很多現象,其實都很難確定誰才是真正的加害者或受害者。

「我個人比較關心時事,越來越多的戰爭事件讓我很感觸:攻打與反攻,問題到底出在哪裡?我看《蜂》的劇本時,剛好就直接聯想到這些對戰爭的思考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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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偉良與羅國文的合作,源於2023年的《同棲時間》,當時國文原是找他當演員的。按國文的計劃,《同》劇是2020年讀劇系列的其中一部作品,後因疫情而夭折。大疫過後,偉良對《同》劇的興趣絲毫不減,於是決定製作這部演出,並邀請國文擔任此劇的導演。

從演員轉向幕後製作,偉良是如何考量的呢?「雖然我本身也很喜歡表演,但我很清楚自己的價值,我想更專注於製作人這身份。」會有這樣的想法,主要也是2023年正好是偉良的人生轉戾點——職場上的變化,讓他對未來的路有了更慎重的思考。

話題回到《蜂》,身為一名製作人,葉偉良會先以觀眾的角度來思考,自己通過這部戲「得到」甚麼。「首先,我覺得它是有娛樂性的,但劇情的轉折卻又讓它不僅於此,有著一定的深度。可以說,它是一部具備市場價值,且雅俗共賞的演出。」

另外,與導演是否有共識,也是他的考量之一,譬如如何包裝、組隊、演員陣容等,舉凡種種都會影響整個製作以及呈獻出來的樣貌,因此需確保彼此站在同一陣線思考。經歷過了《同》劇的合作,來到《蜂》,顯然兩人是有一定默契的。訪問中不難發現,兩人最大的共識是朝「專業」的方向前進。所謂的專業,不只是創作上的專業,也包括了製作的部分。葉偉良說:「我想讓參與演出的都能得到他們應有的報酬,想要讓戲賣得更好、更遠。」

對葉偉良而言,羅國文是戲劇作品的品質保證,他很開心兩人有機會合作。很顯然,羅國文在葉偉良的心裡是個強者。而我,則因這兩人的聯手,看見了強強組合。

(原文刊載於2024.11.03《星洲日報》副刊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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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出資訊:

日期: 2024.11.21~24 / 11.28~12.01
時間: 8:30pm,週六及週日另有3pm 場
地點:Dpac 黑箱劇場
售票及詳情:https://www.cloudjoi.com/shows/the-bee

專欄•情自在

〈從攝影延伸舞蹈 · 雙重刺點載譽重演〉

文:葉偉章
圖:平台計劃提供

《雙重刺點》,平台計劃於12月中旬所呈獻的舞作。初看這名字有點摸不著頭腦,為自己的才疏學淺臉紅,於是覺得有必要理解一下甚麼是「刺點」。而又,原來,要明白「刺點」,得先從羅蘭·巴特(Roland Barthes)開始說起。

這位集社會學家、符號學家、哲學家、文學批評家等身份於一身的法國大文豪,曾在其討論攝影的著作《明室》裡 ,把照片的意義分為「意趣」(studum)和「刺點」(punctum)。

「觀者在看照片的時候,通常能夠刺到他痛處,或讓他感動、有感覺的,可能很多時候都是基於當事人的個人經驗或成長經歷。羅蘭·巴特在他的著作裡,分析作品裡的刺點是如何打動觀眾、讓他感動的。我覺得這很有趣,所以當時負責寫文案的陳燕棣提出這名字時,我採用了她的建議。」導演羅國文解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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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雙重刺點》是平台計劃2013年的演出作品,相隔十一年後的今天重新搬演。

作品的緣起是兩名攝影師林偉彬與莫育榮,在一趟攝影之旅中發現鏡頭下的構圖風格獨特、極具舞台張力,因而動念想把作品意象延伸成舞台演出。最初是先找舞者,林偉彬因為很喜歡劉銘的表演,所以先找了他,並希望他編舞,劉銘反而推薦了當時剛和他合作過的羅國文。於是,這部舞作,隨著國文的加入而呈獻了更豐富的樣貌。

可以這麼說,這部從攝影(意象)出發的作品,因為加入了羅國文作為劇場導演的眼睛與手法,所衍伸而成的舞蹈散發出了不一樣的味道。

兩名攝影師,兩名舞者——劉銘、黃志雄,兩支作品<沙>、<相紙>,兩份感動(攝影、舞作)……,「雙重」一詞於焉而生。

值得一提的是,當年的演出不僅入圍了第11屆Boh金馬倫藝術大獎的最佳舞台設計及最佳燈光設計,舞者黃志雄更奪下了最佳舞者的殊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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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攝影出發,是否意味著照片這元素會直接呈獻在舞台上呢?

「2013年創作的時候,確實有想過把照片投影在舞台上,然後讓舞者在這意象情景裡穿梭,但排練之後我不是很喜歡,所以直接抽掉了。」可即便沒有直接地使用照片,羅國文表示作品的畫面裡依然有使用其意象,他舉例:「我在作品裡採用了一張面積很大的紙,某些時候那張紙會形塑成照片裡的某些形狀。」

作為一名劇場導演,跨越到舞蹈界裡,羅國文的第一個想法是「有趣」。當然,《雙重刺點》並非羅國文第一次與舞者合作,此前就已以導演身份和好些本地知名舞者一起工作,甚至還曾替廣東會館編過舞,因此對他而言可謂駕輕就熟。

「以前編舞家可能會先想動作,讓舞者跳,但發展到現在,可能更多會跟舞者討論一個方向,然後讓舞者自己去發展舞蹈語彙。除非是一些專業的舞團,或許會有一套自己的訓練模式和固定風格,可即便如此,在編創上他也不會告訴舞者該如何跳,而是通過舞者所學習的身體語彙去發展。」

羅國文表示,這與他訓練演員時的想法是一致的。「每個演員都是獨特的,他們有不一樣的東西,身為導演,我不會去模仿給演員看,讓他學我的樣子來表演,我覺得那是不對的。」

無論是演員或舞者,都有他自己的聲音、自己的想法,羅國文以著這麼一種與劇場演員工作的模式來和舞者合作,並不感覺特別困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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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一名舞者劉銘進來採訪間時,很難看出他經已62歲,身形挺拔,神彩奕奕。「體力上的變化還是有一定的挑戰,所以需要更多的鍛煉。」由於長期習舞,三十多歲時就已感身體有些損傷,因此多年來會堅持依據身體所需持續鍛煉和調理。

他把阿斯坦加瑜伽(Ashtanga Yoga)的概念帶進生活,近15年來每天晨醒還未下床,就先花一小時以呼吸法喚醒肌肉。

關於當初為何會邀請國文來當舞作的導演,他說:「我們本身已是成熟的舞者,要編舞不是甚麼問題,所以我建議找一位劇場導演,如此一來就可以有不同的角度,也能帶來不同的元素,我覺得這樣比較有趣。」

在劉銘心中,羅國文是很有天份的導演:「他有自己的一套,找他很合適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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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的《雙重刺點》與2013年演出版本的不同之處在於,只選取了〈相紙〉這支舞作。

羅國文說:「我們討論了一下,想說選擇專注於其中一支就好,〈相紙〉有50分鐘,從時長的角度會比〈沙〉合適;以成果而言,我也會覺得這支作品是更理想的。」

另外,這次的演出也將增設紀錄片環節,約15分鐘,內容以《雙重刺點》的緣起與製作為主。

(原文刊載於2024.11.17《星洲日報》副刊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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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出資訊:

日期時間:
2024.12.19~20 @8:30pm
2024.12.21 @3pm / 8:30pm
2024.12.22 @3pm

票價 : RM88 (買4送1)
藝文贊助票 RM150
票務熱線:+6016-8674838
線上購票:Cloudjoi / https://www.cloudjoi.com/shows/double-punctum%20%20%20

專欄•情自在

〈一個老頭的自白〉

/葉偉章

朋友的朋友偶爾會私訊我,分享他的觀劇經驗。他把戲分成幾個環節:導演、演員、服化、燈光、佈景,然後以五顆星滿分為基礎給予評比。

我和他僅有兩面之緣,話沒說超過十句,在如此不熟的情況下,我很難「有話直說」。我一方面很感謝他對戲劇的喜愛,另一方面,卻對這樣的姿態感到震驚。我委婉告訴他,除非當評審時主辦單位採用了分數制,否則我是從不會主動給作品打分的。事實上,每次擔任評審時我都不免惶恐,總擔心自己眼力不夠、專業不足,致使珠玉蒙塵。

好友說,這大概是現下許多歌唱節目,如《中國好聲音》之類所帶來的影響。他說:「在這年代呀,人人都可表達,人人都是評審。」然而,似乎不那麼多人記得——「術業有專攻」這一回事。

與髮型師小哥聊及此事,他很年輕,24歲。他邊揮動著手上的剪刀邊提醒我,還有谷歌評論,也讓人人都在一夕之間成了評論員。其實原就是個提供反饋與意見的管道,卻無意間養出了許多的優越感。

我當然是贊成言論自由的,也從不掩飾自己對極權國家的反感,「人人都可表達」自是沒錯,只是表達的姿態讓人堪憂,何以都站成了制高點?看著網路上的種種亂象,不得不感慨似乎許多人忘了,表達之前需先思考。

文章寫到這裡,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老頭,站在岸邊似的看著洪流一波又一波地捲起襲來,終至淹沒。然而這樣的感覺並沒有給我帶來太多負面的影響,我很樂意接受現實。

現實是,我成長的時代已變遷,世代匆忙交替,網絡的衝擊、智能手機的崛起改變了新世代的思維與生活習慣。(新世代,但包括了舊人類。)

有次看演出,中場休息時我留在場內,除了少部分出去抽煙、上廁所的,其餘現場觀眾都不約而同掏出了手機,有些回訊息,有些刷社媒,有些看短影音。高度刺激的結果是,我們永遠不可能品嚐到作品裡沉潛的感受,就像餐餐麻辣的人,很難領略到食物味道的細微變化。

然而,細微,似乎正是我作品的特色之一。我自己原是不察覺的,不過好些觀眾都這麼說就是了;後來想想倒也覺得合理,相較於宏大敘事、繽紛壯觀,我更喜歡簡潔樸素,且崇尚以纖細為美。

現實是,劇場需要觀眾。我認識的好些導演都頗與時並進——既然活在科技時代就善用科技——多媒體投影、手機互動、現場攝錄等手法層出不窮,創造出屬於新世代的劇場語言。

我覺得都很好,真的,只是,不是我的選擇(也沒那本事)。我說了,我樂於被時代洪流淹沒。所以直至目前,我依然堅守著屬於自己的節奏,堅持著從簡單裡,創造科技無以取代的感動。

在我的時代結束以前,我想一直這樣走下去。

(原文刊載於2024.07《慈悲雜誌》。)

專欄•情自在

〈跨世紀城市狂想曲——專訪編舞家駱素琴〉

文:葉偉章
圖:受訪者提供

2024年5月5日晚上,在八打靈再也表演藝術中心(PJPac)Stage 1劇院裡,正舉辦第19屆 Boh 金馬倫藝術大獎(Boh Cameronian Arts Award,以下簡稱 Boh)頒獎禮。

我坐在觀眾席間,反覆聽著兩部作品的名字一再出現於入圍名單及得獎名單裡,一部是舞蹈類的《過站不停:歸城記》,另一部是戲劇類的《Malam Takdir》。我是戲劇類的評審,《Malam Takdir》這名字頻密出現,於我自是毫不意外;《過站不停:歸城記》在舞蹈類如此搶眼、獨領風騷,瞬間就吸引了我的注意。我後來稍加留心,才知原來編舞是本地舞蹈界赫赫有名的駱素琴。我心裡暗忖:難怪呀!

《過站不停:歸城記》由兩支作品組成,分別是〈歸去來兮〉以及〈城市狂想曲〉。我後來細數了一下,這兩支作品共獲11項提名,抱走了五個獎項,其中包括了最佳演出作品以及最佳編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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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akiseni 是本地極具影響力的藝術推廣組織,其中的「Boh」更是藝術界的重事,每年評比出戲劇、舞蹈、音樂、音樂劇四大類別的優秀作品,一年一度的頒獎禮儼然是本地藝術界的饗宴。

駱素琴對Kakiseni、對 Boh 當然不陌生。早在這賽事設立之初,2002年,駱素琴就已受邀在首屆頒獎禮演出舞作。這些年,駱素琴的作品及燈光設計也頻頻入圍。

「我個人是比較平常心面對獎項的,我沒有那麼在意自己是否被認同這件事,但我還是很開心,因為我們的團隊都很用心,舞者們都很有熱忱,我希望這些年輕人可以被看見、被認同,我想,對他們而言那會是很大的鼓舞。」

她說,對於馬來西亞的藝術領域而言,Kakiseni 與 Boh的存在是很重要的,而且也很出色。「印象中,即便是香港和新加坡,也沒有涵蓋範圍那麼廣的藝術賽事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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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城市狂想曲》不是新作品,從1994年首演至今,已是30年光景,且跨過了世紀的分界限;但它也可說是一支新作品,因為每次的重演,幾乎是不同的舞者、不同的詮釋,甚至展現了不同的城市面貌。

「《城市狂想曲》是我香港回來後的第一部作品,不能說是最鍾愛的,但卻是我和肢體動作建立了最深刻關係的一部作品,也是我用了最長時間創作的一部。」

駱素琴說,正因為這一份深刻,因此她現在向舞者闡述動作時,都可以很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想法。

「現在的我,編不出當時的作品,藉由重演,我可以找回那份感覺,因此我很珍惜這過程。藉著重現當年的表演方式,現在的舞者也可以認識到從前的身體表達模式,我認為這是一種新舊世代的交流機會。」

言下之意,《城市狂想曲》不止呈獻了現代的城市面貌,也展現了上世紀末的時代印跡——那些屬於不同年代的舞蹈敘事與身體印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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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7月,這支城市的狂想曲再度響起,駱素琴把約20分鐘的短篇,拓展成60分鐘的完整演出。新版《城市狂想曲》將於7月11~13日在吉隆坡KongsiKL 演出;於7月19至21日,在檳城大華戲院上演,是為喬治藝術節的演出劇目之一。

重演的契機,主要是喬治藝術節的邀約,當時的負責人曾問駱素琴有沒有辦法編成長版。「構思上沒問題,但關鍵是檳城有沒有合適的演出場地,所以我後來親自北上,找到了大華戲院。」

可即便地點選定了,駱素琴還是沒有馬上接受邀約,因為還有技術問題需要解決。一切確認後,駱素琴才終於答應了下來。從這些細節,不難發現她對藝術、對作品的態度:「雖然我們不是職業舞團,但對於專業,我有一定的要求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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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我們還聊了許多,聊她16歲在檳城跳舞,聊她來吉隆坡唸電子相關科系卻繼續學舞,聊她第一份工作是在新加坡人民協會舞蹈團當舞者,聊她後來到香港考上城市當代舞蹈團以後的生活與日子。不說我還真不知道,原來她是該團第一位來自馬來西亞的舞者。

我們聊她的恩師,一位我很喜歡的編舞家——黎海寧。她說她很感謝這位老師,對她的影響很大。從黎海寧的身上,她學到了如何與舞者溝通。

她還感謝了許多人,包括現在的排練助理王建詠,包括這幾年和她合作的製作人劉佩鑫,「有建詠在,我很放心;如果沒有佩鑫這年輕人,《城市狂想曲》也不會有一再重演的機會。」

「我也非常珍惜和感謝一起創作《城市狂想曲》的舞者,因為有他們,才會有今日的作品。」

採訪在許多的感謝中結束。離開時我心裡想著,駱素琴的作品可以如此雋永,或許正是因為裡頭多了一份藝術家人文素養的厚度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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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出資訊:

城市狂想曲

2024.07.11~13 @8:30pm,KongsiKL
https://www.cloudjoi.com/shows/world-city
2024.07.19~21 @8:30pm,檳城大華戲院
https://www.cloudjoi.com/collections/george-town-festival…
(原文刊載於2024.06.30《星洲日報》副刊。)

專欄•情自在

〈當傳統走入現代——國光新美學魔幻演出〉

文:葉偉章
圖:國光劇團提供

說來湊巧,月前剛讀完章詒和的《伶人往事》,不意就接到了國光劇團即將來馬演出的消息,於是「生旦淨末丑」、「出將入相」、「亮相」等名詞,馬上在腦海裡又閃現了一遍。

當然,這兩者原不該相提並論,《伶人往事》是一闋闋二十世紀六、七零年代大陸京劇名角兒的悲歌,書中內容所及是政治壓迫下一代名伶的消沉與隕落;而來自台灣的國光劇團,自1995年創團以來,即不斷嘗試於京劇、崑曲的傳統中注入當代意識,以延續傳統、接軌現代為方針,是傳承、是創新,兩者意象恰好形成對比。而我剛走過《伶人往事》的深涯幽谷,抬頭觸及國光劇團的欣欣向榮,不禁豁然開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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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光劇團並非首次來馬,早在2015年9月,即受邀前來演出《青春謝幕》。

國光劇團這些年來積極推廣京劇,他們在台灣的城市演出,也到鄉村表演;走出台灣,他們到法國、德國、意大利、希臘、捷克、巴西、俄羅斯、日本、新加坡、中國等地演出。

然而,傳統的技藝究竟是如何與現代接軌,進而走進世界版圖裡的呢?

國光劇團現任團長張育華博士在受訪時表示,傳統戲是很重要的文化遺產,因此劇團常會搬演經典劇目,但在選劇本時會予以重新整理,除了精簡濃縮,也可能做一些修改,以便注入現代意識。此外,國光也有新編戲,那就想當然耳更容易以現代的角度切入和編寫了。

「國光的新美學有三個層面:一個是當代視角,不管是甚麼題材,我們都一定會有現代的角度來看這作品;第二是人性的內涵,也就是人文意識,來自於文化上的思考;第三是多元的題材,甚麼樣的議題,我們都可以談,都可以深入的探討。」

張育華舉例,明年國光邁入三十週年,他們現在就籌備著以人工智慧(AI)為題材的演出。「國光一直往前尋找新的思考,但連接的、呈現在舞台上的,卻是傳統、精緻的功法。」

張育華補充:「傳統戲自然是在傳統的範圍,新編戲其實也還在傳統的大範圍裡,但以全新的題材編寫。國光還有一類的演出,叫『跨界的探索』,我們會與不同的藝術形式連接,譬如劇場裡的多媒體、影像、科技,又或者和不同的藝術門類合作,如:交響樂、現代舞,甚至日本能劇。」

說到這裡,其實就不難發現,國光在傳統與現代之間遊走的過程裡,有著對本質(技藝)的堅持,以及勇於嘗試的開放胸懷;也就不難理解,它是如何在現代化、科技化的衝擊下,毅然走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,走向國際、走入人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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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光名旦林庭瑜也在採訪現場。這位長相甜美、清秀可人的演員,22歲從台灣戲曲學院畢業,加入專業劇團演出的第一部作品就擔綱女主,並憑藉該劇《西施歸越》獲得第28屆傳藝金曲獎「最佳個人表演新秀獎」。

林庭瑜笑說,自己是被「騙」去學戲的。「我家在復興劇校(台灣戲曲學院前身)旁開熱炒店,老師們下戲後常來吃飯,那時我還很小,他們建議把我送進劇校。」殊不知入校後不只要唸書,還得每天練功,異常幸苦。

「小時候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在幹嘛,只是跟著一起練而已,長大了才慢慢喜歡上京劇。」

對於一名初長成的妙齡少女而言,喜歡的原因可以很簡單,譬如:好看的戲服、好看的裝扮……。在校期間的林庭瑜,備受老師關注,常有演戲的機會,慢慢的就開始覺得挺有趣的。

對現階段的林庭瑜而言,表演的趣味在於猶如經歷他人的人生,得以看盡生活百態、嚐盡百般滋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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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28歲的武生李家德,當初其實對戲曲也沒有太大的熱情。「父母親太忙了,怕我下課後到處亂跑學壞,希望我被管教得嚴厲一些,所以把我送進復興劇校。」報名時母親隨意勾選了「歌仔戲」,李家德是上大學後才轉京劇系的。

「上了高中以後,因為老師的鼓勵和肯定,才開始比較認真地練習。」他說自己運氣很好,所以當時有很多演出機會。

在讀時的李家德,暑假期間也不會閒著,他到大陸參加夏令營等活動持續學習。他在學校比賽獲獎後,用獎學金參加學習活動或繳交學費。

整個訪問的過程,我反覆聽著他說:學習、練習、學習、練習,幾乎每個句子都穿插著這兩個詞。我有一度想打斷他:「你確定自己純粹是『運氣很好』麼?」

《陸文龍》是國光劇團1995年創團首齣戲,當時主演的是朱陸豪。李家德獲朱陸豪親授,2018年擔綱主演此劇,並憑藉這部戲獲得了第三十屆傳藝金曲獎「最佳個人表演新秀獎」。其中一段入圍評語是這麼說的:「口白勁脆、嗓音高亮,舞弄雙槍已達化境,左右腿的三起三落更見其了得腿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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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出資訊:

「魔幻京劇——情的困惑」(吉隆坡)

2024.7.12~13@8pm
演出劇目:《試妻劈棺》、《雙槍陸文龍》

2024.7.14@3pm
演出劇目:《周瑜歸天》、《打神告廟》

地點:吉隆坡表演藝術中心(KLpac)
購票:https://www.cloudjoi.com
詢問:+6018 227 7212(whatsapp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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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魔幻雙齣」(檳城)
2024.7.20~21@2:30pm
演出劇目:《伐子都》、《試妻劈棺》
地點:馬來西亞理科大學文化禮堂
購票:https://www.cloudjoi.com/shows/double-bill-of-jingju-magic/
詢問:016-4275690

(原文刊於2024.06.02《星洲日報》副刊。)

專欄•情自在

〈散場的擁抱〉

/葉偉章

熱,無比悶熱。這幾日午後雖偶有雷陣雨,有時還傾盆直下至晚間,但白天呀,仍是一波又一波難耐的熱浪。

4月1日,愚人節,本地某個網紅又再譁眾取寵惹風波。反正不是甚麼重要的人與事,不值得浪費時間。早上十時,準備出發,我建議途經國家劇院,讓大家看看外觀。噢,按翻譯,應稱為國家文化宮(Istana Budaya),那座毗鄰國家美術館,屋頂呈綠色尖形狀、層層疊疊如檳榔葉的建築物。國家文化宮從今年1月起閉館,據說要維修保養長達兩年,所以啊進不去了,就只能讓他們在路上匆匆一瞥。

「他們」是誰?嗯,咱細說從頭吧。今年一月,文化大學戲劇系的劉志偉老師與我聯繫,說是有20多名師生將來馬交流。哇,文化大學耶,我的母校。我當年的排演課老師黃惟馨,現已成了系主任。十年前回文大時,我曾見到她,當時她盯著我愣了半晌,然後忍不住驚呼:你怎麼胖成這樣?……。我喚劉老師作學長,他說希望我可以協助安排參觀吉隆坡劇場。好呀,好呀,我快樂地答應了下來。

學長後來把協調工作的棒子,交了給陳名煒老師。我一直很糾結,不知該叫他老師,還是學弟比較好,他比我小九屆。學弟,感覺比較親切,但他是老師呀,會不會介意我太自來熟呢?沒騙你,真的糾結,結果見面時我竟脫口直呼名諱。嘿,完蛋了,他一定覺得我很沒禮貌。

啊,黃惟馨老師沒來。我原打算問她:有沒有發現我又更胖了?但她沒來。牛川海老師來了,好高興,他是當初告訴我亞里斯多德的,那些關於古希臘的悲劇。牛老師82歲了,身子十分硬朗。二十多年未見,我一時間沒把他老人家給認出來,學弟(還是應該叫陳老師呢,啊,糾結)好聰明,三言兩語不著痕跡地讓我們相認了。

結果那天我們去了三座劇場。KLpac 的翁美琪介紹得鉅細靡遺;Dpac 的文復生知無不言;PJpac的經理帶著一組技術人員來講解,並準備了一場簡單的聲光秀,顧問團隊裡的許廂盈,還替我們安排了茶點。好感謝他們所有人,由衷。

然後是本人主講的分享會,就在PJPac,題目是「我的劇場路與吉隆坡劇場一二事」。開始當然要聊聊馬來西亞藝術學院,於是先說說梁志成主任,再談談我們的學姐孫春美老師。我們談中學生的戲劇社團;談我大一時因為口音問題當不上演員,進而延伸馬來西亞劇場裡常討論的發音課題;談台灣的單一文化與馬來西亞的多元文化;提了一下戲炬獎與 Boh Cameronian Arts Award;略說了我們目前的境遇——資金、普及化,以及保守勢力抬頭等問題。啊,保守勢力,台灣來的年輕人們聽了好訝異。

晚餐後回酒店時,我在巴士上和自己開檢討會,原想深入淺出,卻似乎顯得蜻蜓點水,我會說得太膚淺麼?而又,大家會不會覺得很無聊?還有,還有,我是否把某些案例說得過於危言聳聽了?想啊想的,牛老師中途下車逛街去了,哎呀呀,我來不及說再見呀。

學弟和我一同回到了酒店,離去前我和他擁抱。劇場裡總有一期又一期的相遇,燈暗後不免一次又一次的別離,然而那擁抱啊,至今仍留有餘溫。

(原文刊載於第120期《慈悲雜誌》。)

專欄•情自在

〈劇場鬼才蔡德耀,帶你走一趟《B-328》意象之旅〉

文:葉偉章
圖:受訪者提供

如果你所認識的戲劇,就是電視、電影的類型,請來看戲;如果你對戲劇的觀念,還停留在一定要有完整的故事與情節,請來看戲;如果你以為戲劇就是起承轉合、高潮迭起,請來看戲。

嘿,看甚麼戲呢?來看一齣可能和你認知全然不同的演出——《B-328》。

在此之前,得先跟你介紹一家餐廳,位於舊巴生路的「山達小舖」(Yamatatsu)。那是一家隱身於工業區小巷,以台日式料理為主的餐廳。即便不易尋找,山達小舖開業至今一直門庭若市(除了疫情下寸步難行的那段時日),不但積攢了許多熟客,更陸續有許多慕名前來的新客。

台日式料理餐廳和演出有甚麼關係?沒錯,你很聰明,《B-328》不在劇場上演,而是在山達小舖裡登場。

戲還沒上演,是不是就已覺得很特別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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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B-328》的導演是本地中文劇場裡頗負盛名的蔡德耀。他是導演也是一名劇場演員,是空坊(Kosong Space)的團長,是好些大專院校、中小學、社區的戲劇導師。他曾赴日本、台灣、上海等地演出,近十年來多以演員的身份參與新加坡的製作。

蔡德耀先後畢業於新紀元學院戲劇與影像系、國立台灣藝術大學戲劇系。我從不隱藏對他的欣賞,從他還是新紀元一年級生初試啼聲時。他是我常說「長江後浪推前浪」裡的後浪,且絕對是最洶湧的一波。只是啊,歲月荏苒,如今這波後浪也來到了近不惑之年。

是的,不惑,如今的蔡德耀,比我印象裡沉穩了許多。

這次的演出,蔡德耀將之定位為「意象劇場」。何謂意象,為何意象?「它不是那麼戲劇性和情節性;不像鏡框式舞台觀眾只能被動坐著看戲,而是融入其中成為演出的一部分。

「演出沒有故事,不像許多人所熟悉的,以劇本為主延伸使用聲音、燈光、服裝等元素。相對的,在意象劇場裡,這些元素都是各自獨立的,都是演出重要的部分。」

理所當然的,空間的使用也成了這演出的特色之一。如何善用空間的特性,是創作者的挑戰,也是現代戲劇裡常會探討的課題。

短短的訪談裡,蔡德耀經意與不經意間重複了好幾遍:「我希望觀眾不要用頭腦去理解這作品,而是感受它。」

《B-328》這名字看著似乎有典故。面對這問題,蔡德耀有點躊躇,顯然有典故沒錯,但就在答與不答之間。想起他一再強調的「知道,不是重點」,突然就明白這問題不太重要。重要的還是演出當下觀眾的感受與解讀。(又或者,連解讀都大可不必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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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B-328》的表演者是中生代劇場人蕭孝傑。他畢業於台灣私立中國文化大學戲劇系,目前是一名演員、造型設計師、戲劇教育工作者。蕭孝傑雙棲於劇場與影視,月前播出的電視劇《明星真人秀》,即打開了他一定的知名度。

蕭孝傑2015年回國後,首度與蔡德耀合作的劇目,是劇場演出交流計劃中的《缺/失的對話》,之後也陸續合作過幾回,想來是已有一定默契的。

對於蕭孝傑而言,創作的過程是很好玩的,因為要一直摸索導演的概念,然後實體化各自的想法。「我們兩個都蠻極端的,因此會很期待撞擊出甚麼火花。」

他表示,兩個人的邏輯思維很不一樣,同一件事所看到的面向也會有很大的出入,但正因如此,所以可以玩出很多的可能性,而且也起到了互補的效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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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達小舖的其中一位創辦人林賢山,是這次演出的製作人。他因為合夥人林建達而接觸到戲劇,進而喜歡上戲劇。

「有位劇場前輩曾與我們說,有些人因為沒有接觸過戲劇,因此並不知道自己其實可能喜歡它。確實,我們店裡有形形色色的客人,但當中知道吉隆坡表演藝術中心(Klpac)的人並不多。所以我們想要讓更多人有機會認識戲劇,哪怕只有那麼1%。」

林賢山和林建達推廣戲劇可謂不遺餘力,不但會帶員工看演出,也時常贊助其他團體演出期間的膳食,更於2022年以山達小舖為舞台,製作了帶有荒誕色彩的喜劇《天亮請關店》。

林賢山說,《天亮請關店》的觀眾大部分是他們的客人,演出後反應不俗,一直詢問是否還有後續。

「這一次請德耀來執導,主要是因為之前曾看過他的表演,本身就很喜歡。知道他的導演風格很獨特,身邊也有很多人向我們力薦他,於是便希望可藉由這次的合作,呈獻不同樣貌的戲劇演出。」

林賢山希望通過《B-328》,給觀眾一個截然不同的觀劇體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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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出資訊:

日期:4月10~14日,17~21日
時間:9:30pm
地點:山達小舖(Yamatatsu),吉隆坡舊巴生路
票價:RM108(附贈調酒一杯),每場限定20人
購票: https://www.cloudjoi.com/shows/b-328

詢問電話:+601153621224

(原文刊於2024.04.07《星洲日報》副刊。)

專欄•情自在

〈那些我沒告訴他的事〉

文 / 葉偉章

那幾個晚上,我們聊了好些話,在紅酒與意大利麵或日式咖哩唐揚雞與蘑菇湯的餐桌上。我告訴了他好些事,但有些話我並沒有與他說。

我告訴他,1998年我在台北看了他的演出《春昼》後,打開了我認識劇場的一扇門,且影響了我日後的創作風格。或許是因為這話重複了太多遍,有一回他突然問我,還看過他的其它作品麼?我支支吾吾,說自己有十多年曾出走劇場。我後來才知原來他在馬來西亞已辦過4次工作坊,以及從日本帶來了三部演出,當時的我,渾然不知。我沒告訴他的是,我其實有些低落——並不全然因為錯過的遺憾,更多是我從回望中,看見了那些年在生活中迷失了的自己。

2002年在吉隆坡的工作坊,我倒是知道的。我告訴他,當時我有參加。我想,他應該不會特別記得我。我沒告訴他的是,我其實並不希望他記得,因為記憶裡的自己是個自以為是,錯把胡亂蠕動當成肢體表演的傢伙。如今回想,除了丟臉還是丟臉。

時間快速流轉,2023年,得悉他來馬徵選演員並將舉辦演出,我連忙與主辦單位「吉隆坡莎士比亞演員」劇團(KL Shakespeare Players)的主事人林建利聯繫,然後以採訪之名溜進了他的工作坊及徵選會。專訪刊出後,我把報章寄給了在日本的他,他亦寄了一本他的著作《 新・舞台芸術論—— 21世紀風姿花伝》給我。我告訴他,我好高興。我沒告訴他的是,其實我已在亞馬遜網站把這本書裝進了購物車裡,只是因為郵費頗貴,想多選幾本所以一時間還未下單而已。寄來的書本,扉頁還有題字,於是,有種莫名的小確幸感。

他來馬以後,問我可否來看《奧德賽之魂》的排練,我抽了個時間過去,建利見我,忙問我可否幫忙演出控字幕。我猶豫了幾天,答應了下來。我後來告訴他,我很高興可以參與演出;我沒說的是,我其實更希望以觀眾的身份,坐在劇場裡感受演出的衝擊。

是的,我沒說,但也因此,有了許多對話的機會。

其實他並不怎麼在乎字幕,於他而言相較於「看懂」演出,他更希望觀眾可以「感受」作品。我說,我懂。我們談節奏、談時間掌控、談演員與觀眾的距離、談「創造世界」,我都回他,我懂。(雖然我並不確定我所懂的,是不是他所說的。)我告訴他,看著現在的主流「戲劇」,我反而有些不懂了。他回我,日本其實也是同樣的情況。我沒告訴他,這一番談話,讓我重新相信了自己的相信。

每每排練後,或演出後,他都會問:你覺得如何?我總是用懂得不多的日文詞彙重複著:很精彩。我沒說的是,其實我上了很棒的一堂課。

有次我忍不住抱怨,現在人人都在滑手機,都在看只有30秒的短視頻,誰還會願意進劇場?「那是因為他們沒有接觸過劇場。」他說。他高中時原想長大後當一名建築師或爵士樂評論家,不意上大學前一天因為看了意大利導演費里尼的電影《阿瑪柯德》,從此一頭栽進了藝術領域裡,這一晃,就是四十餘年。「所以我們必須繼續創作好作品,或許他們接觸以後,也會感受到劇場的魅力。」

忘了說,他是小池博史,日本當代劇場大師。我告訴了他好些事,但有一句想說卻還未說的話:先生に出会えて本当に良かったです。

【原文刊載於2024.01《慈悲雜誌》(119期)。】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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